瑞雪兆丰年

你想听我讲故事吗?

花、信、火漆印

(1)

     “你问我最喜欢什么花吗……”在这个话题被江遇提起前,星野枫从未用心去思考过这种事,不由得露出了为难的神情,毕竟她对花的好感目前仍停留在普爱众生阶段,“我不知道,你有什么推荐吗?”

  江遇似乎早就已经料到了她会有这样的反应,便装作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眨眨眼,随后又从桌子底下变魔术似地抽出一本硬皮书。这本东西蛮厚的,但也不算很大本,差不多和成年人的手掌一个长度,前后封皮都有很精致的雕花藤蔓和一些高雅的杂花,封面上还用着柳叶似地纤细金色字体字体写着意为“花语”的创意字,在光线照耀下闪着金灿灿的光。

  “看着很高大上吧?我叔叔在离咱小镇好远的大城市买到的。”江遇把书轻轻地放在两人的中间,平摊开来,用指甲划着页纸边,小心翼翼地翻着页。里面的内容排版也很漂亮,每张水彩彩图下都有着用手写体写的花语和一个小故事,渲染出的神圣纯洁感让星野枫眼前一亮。

  “挑吧!挑吧!”江遇继续给她翻着页,一脸期待地看着星野枫,希望她能快点给出答案。

  “慢点慢点……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,你也翻得太快啦玩看不清的!不会弄坏的放心好啦。”江遇准许了,她接过了书,把它稍微立起来了点儿,看着上面的彩图细细地端详起来:“嗯……我觉得铃兰看着不错呢……花语是‘幸福永驻’哎……”

  江遇听到了她的絮叨,摇摇头:“无论是花的样子还是花语都太老气了点吧!”

  “没有吧,那我再看看别的?”星野枫突然瞟到了一片略带点黄的白色,“山楂花原来不是红色的吗?我还是第一次听说。”江遇闻言,赶忙把脑袋凑过来,拇指抵在下嘴唇下面,装出一副在思索的样子:“我也是第一次听说……嗯……它的花语是‘守护唯一的爱’,嘿嘿,这不就是骑士的公主吗?”说完又用一种好事多眼神看向星野枫。

  星野枫被她的眼睛看得不自在了:“哎呀,你又扯到哪里去了。就这个吧、就这个了,我们镇上有吗?”星野枫很喜欢,觉得它的样子有种娇小得可怜巴巴的可爱,而且一簇一簇的,远看又觉着很清新。

  “应该没有吧,我连山楂都没见过呢,更别提树和花了。倒是那种小小的雏菊和葱兰见得多,路边草里都是。还有油菜花……山后面那个田里一大堆呢!不过除了这些,还真没有什么了……小镇子,真的好枯燥啊——!”江遇说着说着,戳到了自己的痛处了,仰着脑袋对着天花板夸张地沉痛哀嚎着,惊飞了院子里的那颗苹果树上落着歇息的小鸟儿。毕竟她和来只是这里度过暑假星野枫不同,她是生在这个小镇,且一直长在这个小镇的,这么多年里没出去过几次的那种。因此,她早已看腻了这里的光景,日思夜想着外面的花花世界。

  星野枫向她投出了同情的眼神,江遇似乎是感受到了,转过头来盯着她看了许久,最后泪眼汪汪地说:“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,我们还能再见到吗?你要是走了我半夜睡不着就没有人陪我说话了。”星野枫在她眼里是个很好的人,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能适应以后“没有星野枫的世界”了。

  “你可以给我写信啊,我家里的地址你已经知道了吧?”

  “那个要怎么写呜呜……我看大人们写的信都好严肃好庄重。”

  “也没有啦,我来教你吧?”星野枫起身“我来教你好了,你等一下,我先去拿纸和笔先。”随后她便在江遇的注视下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小沓信纸和一张信封,再从笔筒里抽出支黑墨水钢笔,最近把信纸垫着信封,放在桌子上,口手并行地认真讲解起来。

  “……你的字好漂亮哦……”江遇不是那种能专心听讲的人,才听了不过三分钟,眼神就开始飘忽不定,扯起了题外话。

  星野枫有点无语了,停止了讲述,无奈地看着她。

  “啊?抱歉抱歉,哈哈。要不你还是给我看成品吧”江遇心虚地挠挠头,尬尴地嘿嘿一笑。

  “那好吧。”星野枫拿她没辙,小跑到柜子里,取出一个小盒子,精挑细选了很久才拿出了一张带字儿的信纸递给了江遇。

  江遇看了看,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那个安迷修是谁?”她指的是收件人一栏的署名。

  “是我的发小,住在我父母家的隔壁。”星野枫如实招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这样啊。”江遇点点头,若有所思。

(2)

         江遇颓然间抬了头,看了看客厅的老旧时钟,再看看窗外的夕阳光已经照到了屋内,于是乎起身下榻穿了鞋,冲着星野枫挥了挥手:“到时间啦,我先走了啊!明天见!”星野枫手也示意性地轻轻摇摆着,直到外头只有蝉鸣风吹声时,才摸来了鞋子拿着手电筒出屋,走到门前的邮箱里,轻车熟路地开锁之后,取出来一封存放完好的信件。

      黄昏的光线把信封原本冷漠单调的白渲染成了柔和的暖色,上面的寄信人署名是安迷修,这是安迷修的回信,火漆上印的图案也极漂亮利落,边缘很干净,一看就是精心制作的。星野枫平静的脸动容的几分。

     ——她和邻居家的安迷修在热恋,这是双方父母从来不知的,也不应该知道,星野枫如此想着,她把信封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干净的红木桌上,再用美工刀缓缓取下火漆,好好地包好存放好后,才满怀信心地拆信。像是一个仪式、一个繁琐又虔诚的仪式,信奉着年轻灿烂却又悄无声息的爱意。

     屋里没有别人,星野枫的父母上周刚回去处理公司的要紧事,这会还在赶来的路上,他们很相信女儿的自理能力,也相信着这民风淳朴镇民的善良平和。

    所以这门窗紧闭屋里就只有轻薄的信纸被翻动的“嚓嚓”声了。安迷修这次寄了字有满满两页,星野枫略显惊讶,相处了这么久了,她还是清楚安迷修的一贯作风的,他此前写信一向就只论事不抒情。她捧着信纸,指尖轻轻揣摩着上面的文字,她还知道,安迷修的字体可以是用“刚正凛冽”来形容的,要是按往日的手法习惯来写,肯定会留下划痕,但这次却不一样,笔触轻柔地很,怕伤着什么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上面其实无非就只是问了些星野近日的情况,再讲述了一下他自己最近的见闻,却仍然是让星野枫很欣喜。这里到市里,路遥马慢,这是她来这里的这些日子里,安迷修寄给她的第一封,也是她这一世所收到的,安迷修的第一封,此前他们因为两家交情甚好,去向何处都是一并,所以这回是他们的第一次分别。

       未几,星野枫回味完毕,拿来新买的琉璃蘸水笔,沾着镇里阿婆特质的能散发香气的墨水。提笔回信。除去基本的寒暄和报平安之外,还提了江遇跟她研究花语的事情:

      “......那你喜欢什么花?可有原因吗?对了,下次再教教我怎么把火漆印得好看吧,我自己弄的老是是歪歪扭扭的。”她最后一句如是写道,最后再在信封上印上了迄今为止印得最好的一次火漆印,不顾日落天黑趁着仍未下班赶往了邮局,像是鲁迅所说的那样,总觉得那里的总比家门前的邮箱快一些。

(3)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“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海吗?这全是黄土地的,哪里有海呀?”星野枫跟在江遇后头,不解地四处张望,她今天还特地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,被夏季难得的凉风吹得一飘一飘的,在镇子边上的田野里像白花儿一样。至于为什么突然要去看海,一开始还是星野枫自己偶然提起的,她说她已经许久没有去过海滩了,很想念海边的风景,江遇一口答应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这会儿江遇走在前边,踩在田里那纵横交错的边角地上,调皮地展开了双手侧平举着保持平衡:“你放心来就好啦,不会骗你的!我还带了傻瓜相机!”她晃了晃脖子上挂着的胶卷相机,黄色的,很有朝气。

        星野枫跟着她,不知又走了许久,终于等来江遇一回头,扬了扬手臂:“到啦到啦!”

        但那地方不是海,甚至和海不搭边,没有海水,更甭提什么海鸥椰子树了,只有方才的黑泥土和一大片开得盛大灿烂的油菜花。

       “夏天还会有油菜花吗?还这么大一片?”星野枫的眼里充满了错愕,在她教科书式的认知里,她只知道油菜花喜光也喜湿,倒也不是什么难伺候的植物,常开在春天的二三四月。夏天开的,她真的闻所未闻。 江遇也疑惑地摇摇头,她家里不是种这些的,她也没怎么读过这方面的书籍,她只知道镇上的这个时候才有得油菜花看。

       “话说,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海吗?”星野枫许久才想起本次出门的主题。

         “咱们镇子也没有海啊,为了你开心,就带你来看花海啦。”江遇很老实,没再继续装傻,举起了相机,做出了一系列奇怪的镜头瞄准动作,很专业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 星野枫也习惯了她这样热爱于耍赖,毕竟出发点总是好的,美好的灵魂是这一点点小小的污点掩盖不住的,便作罢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,看向江遇举着的胶卷相机,有些不安地拨弄了几下裙摆:“我好久没有拍照了,我都不知道拍照要怎么摆才好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随便弄弄,那你先假装看看花吧.....对对对就是这样。”江遇很满意,因为无论是星野枫的脸,还是气质,都很符合她自己的审美,所以她摁下快门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,非常利索,没多久胶卷就用了一半了。

      “拍得怎么样?”星野枫提着裙子跑来,好奇地张望着,但这终归是胶卷相机,成品暂时还看不见。江遇轻轻地把她的脸推回去,笑盈盈地:“急什么急什么,再玩儿会再去店里印出来,到时候会给你一份的。”

      星野枫点点头,半晌之后又补上了一句:“那个.....能不能麻烦你到时候,再多印一份?我想寄给朋友,钱我可以付的。”江遇闻言,豪爽地摆摆手:“我知道啦,钱我自己付就好啦,我不差那点钱的,”她突然变了个表情,是一脸八卦样儿的笑容,“是给你那位发小吗?”星野枫仍是不好意思地笑着,点点头。

    江遇嘿嘿一笑,又摆弄起了相机。星野枫吹了会儿夏风,又把目光落在了相机上:“这个相机不能延时拍照吧?”

   “对啊,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那我们就不能合照了。”

(3)

       看“海”活动结束了,星野枫和江遇去照相馆洗了照片后也各自回了家。胶卷相机的相片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复古感,再加之江遇的摄影天赋,成片很好看,但它里面的图案再如何华美,也终只有一个人,略显冷清了点。

        安迷修给她的回信也刚好在这时候送达了,他回复自己喜欢油菜花,说是喜欢它的无私奉献,标准的骑士道精神回复,他这话却也是发自内心的,毕竟他的火漆印的似乎也是油菜花,此外,还特地用一页纸详细解说了印火漆印的技巧,最后一句话还有两个问题,一个是问星野枫什么时候回来,另一个是问她喜欢什么花,却没有写明何为要问。

      星野枫虽然觉得奇怪,但还是好好回答了。她写完抬首,看见了日历,便用笔随手在今天的日期上划了一条斜杠——距离回家还有一周时间。

     一周时间过得很快,毕竟俗话常说光阴似箭光阴似箭。星野枫在和江遇含泪告别之后,便和父母一并退了房登上了火车,她确实舍不得那里,就连火车发动时也要和她的朋友还有这个美丽的小镇挥手道别。

     她带着留恋在车上瞌着眼回忆着这个盛夏,不一会就睡过去了。

     睁眼时,刚好下车,她拉着行李下了车,就看到了安迷修,毕竟他的个子与长相在人群中总是那样的惹眼。星野枫扯扯他的衣服,在父母看不到的人潮涌动下拥抱,她嗅着安迷修熟悉的香气,好一会儿才松开。安迷修接过她的行李,塞给她一个小盒子,她迫不及待地打开。

      是一个火漆印章,图案是山楂树样式的。安迷修笑了笑,:“我怕我在信里讲得不过明白,就想等你回来再慢慢教你,又恰好知道你最好喜欢山楂花.....”

     星野野望了望父母的位置,确认自己在他们的视野死角后,又给了安迷修一个拥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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